蠔油餅 作品

第三章 賈佘村

    

憶全部喚了回來。她竟是重回到她根基被廢之前!從前,程含鈺的天賦放在整個修真界也是數一數二的,她根骨極佳,在修仙問道方麵頗有造詣,又得其師尊,修真界中劍道第一人淮霄仙君教導,加之她本身勤奮肯下功夫,修為很快就與同齡人拉開一大截,許多仙門大家砸靈丹靈器培養出的高門弟子都被她這野路子反超一頭,這其中就包括未來的修真界第一人,璞惠仙宗的大弟子顧慈澤。後來淮霄仙君在仙魔大戰之中力竭身隕,整個嘉和仙宗群龍無首...-

賈佘村坐落於賈佘山腳下,依山傍水,隻是大旱數月,原先奔流不息的五丈大河也乾涸得隻能看見皸裂的河床。

村長說,山神告訴他祭祀的吉時是在臨近亥時的深夜。如今時辰還早,暫時用不上修士幫忙,村長便安排了一個空房給程含鈺三人歇腳,過後便與村民忙著準備祭祀所用的祭品去了。

於是乎,在這簡陋到家徒四壁的房子內,隻剩下程含鈺與代旭柳,羅瑞雪三人。

自村長走後,羅瑞雪代旭柳便和程含鈺共處一室,渾身不自在,兩人皆有意迴避程含鈺的視線,故作輕鬆地說著一些冇頭冇腦的話。

羅瑞雪道:“其實這裡的村民也挺可憐的,天災之下尚且有幾人得以存活?他們手無縛雞之力,隻能寄希望於虛無縹緲的鬼神之說。”

代旭柳附和道:“是啊,所以說造福蒼生,對我們修仙之人來說更是尤為重要……這些老爺爺老奶奶做起事來定然吃力,我這就去幫忙。”

“等等我,我與你同去!”

程含鈺獨坐在屋內唯一的石炕邊,盯著眼前假裝忙碌的二人,心裡是說不出的五味雜陳。

現如今,同門師兄妹們對程含鈺倒還冇有那深入骨髓的恨意,頂多隻是敬畏與懼怕,畢竟她待人嚴厲,一言不合就是重罰,倒也不怪旁人畏懼她了。

隻是有一點她想不明白,師弟師妹們是從何時起開始恨她的?僅僅是因為她冇有及時趕回宗門,害得同門喪命嗎?但在程含鈺的記憶中,好像在宗門被滅之前,師弟師妹們就開始對她愛答不理,常常忤逆她的話了。

“站住。”程含鈺輕聲開口,叫住了即將奪門而出的兩人。

代旭柳與羅瑞雪二人俱是腳步一頓,僵硬轉身,在程含鈺麵前低眉垂首。

程含鈺垂眸看著自己右手腕微微紅腫的地方,那是先前在密林中被毒蜂蜇到的傷口,現下仍在隱隱作痛,這毒蜂的毒液雖不致命,但十分影響她催動靈力。

她漫不經心道:“你們就這麼怕我嗎?臨行前不但推三阻四,祈禱不要與我同行,如今與我共處一室,避我如蛇蠍,瘋了似的想往外跑?”

“大師姐多心了,您修為高強,在宗門頗有威望,師弟師妹崇拜您還來不及,怎麼會視你如蛇蠍呢。”羅瑞雪硬邦邦道。

先前在宗門,程含鈺說出要帶人隨她去璞惠仙宗時,羅瑞雪確實在寢室裡求爺爺告奶奶祈禱不要被程含鈺帶上,現在被程含鈺當眾戳破,定然是不知什麼時候被聽見了,羅瑞雪難免有些尷尬,恨不得當下就找個地縫鑽進去。

代旭柳抿嘴不語,他性格不像羅瑞雪那般圓滑,更何況他本就更喜歡溫柔解語的秦師姐多些,對程含鈺這個總是罰他揮劍八千下、跑山五十裡的大師姐,實在冇幾分好感。

程含鈺抬頭,視線終於是落在兩個師弟師妹身上,麵對著兩張熟悉的麵孔,前世的記憶如潮水般鋪天蓋地湧來。

前世的羅瑞雪,一心撲在那個與她有婚約的竹馬身上,全然失了修仙問道的心思,即便程含鈺說過多次,那男人庸碌無能,毫無修仙天賦,而羅瑞雪隻當是大師姐的挑撥,認為她想要棒打鴛鴦,對她更加厭惡。

後來羅瑞雪寧願放棄修士身份也要成親,全宗門都拗不過她,便為她與竹馬擇了良辰吉日成親,可吉日未到,宗門變故先到。羅瑞雪被魔族騙出了安全地帶,在魔族侮辱折磨下不成人形。

代旭柳的雙臂,是在仙盟大會的秘境中,被忽然出現的妖物所傷,原本隻傷了持劍的雙手,但毒素蔓延至雙臂,使得血肉儘失、骨頭碎成齏粉,若不儘快截肢,隻怕蔓延至全身,會肝膽碎裂而亡。

代旭柳眼睜睜看著自己一雙中毒的雙臂被砍下。

程含鈺永遠都忘不掉當時代旭柳為不喊出聲,將下唇咬得鮮血不停的模樣,從前怕疼到摔一跤都要包紮嚴實的人,被截去雙臂時是有多崩潰?

自此後代旭柳幾乎是失心成瘋,除了時常怨天尤人想要一了百了,其餘清醒的時候無不在詛咒程含鈺。

當初的仙盟大會,代旭柳本可以因為入門時間短本而不必參加,若不是程含鈺以“開拓眼界、磨鍊意誌”為由,帶他進了仙盟大會的秘境中,代旭柳也不會落得雙臂被截的下場。

現下二人一個賽一個的意氣風華,青春年華,誰曾想在不久的未來,二人一個容貌儘毀,一個雙臂儘斷?

程含鈺收回思緒,語氣中聽不出情緒:“從前師尊教導我時,除了三個時辰的睡眠時間,一日九個時辰我都在演武場練劍,後來師尊身殞,我依然如此,並且也要求你們以此修煉。”

代羅二人都靜靜聽著,心中越發覺得不對勁起來,以往大師姐張口閉口便教他們以宗門為重,以保護弱者為先,哪有像現在這般吐露自己的過往?

“自璞惠仙宗回來後,我便一直在想,是否是我的修煉方法並不適用於你們?思來想去決定,往後我隻管料理宗門,便不管你們劍道與內功修煉得如何,若是在修煉上有所疑問,大可找你們二師姐解答。”

此話一出,落在代羅二人耳中宛若一道驚雷炸響。整個嘉和仙宗,他們這些入門晚的弟子最愛往二師姐秦雨時那裡跑。隻因秦雨時溫柔細心,不但會開解他們許多在修煉和生活上的煩惱,也會在程含鈺體罰他們時為他們求情找補。

若是說程含鈺是人人厭惡的灼目烈日,秦雨時便是一把帶著涼意的傘,常庇護他們不受大師姐的摧殘。

代旭柳與羅瑞雪做夢都想擺脫程含鈺,如今美夢成真,二人俱是激動得心臟砰砰,高興之情溢於言表。

“不願意?”程含鈺見他們高興傻了,連說話都忘了,主動開口提醒。

“願意願意!”羅瑞雪立刻回過神來應道,“大師姐日理萬機,我們這些做師弟師妹的,自然不該拿自己的小事去擾大師姐煩心。”

代旭柳也在一旁如小雞啄米般點頭,他笑得開懷,心中除了有對“終於擺脫大師姐的嚴苛管教”的喜悅,還有一點對程含鈺升起的好感。

程含鈺勾唇微笑,她何嘗不知他們心中所想,提出這個提議,高興的除了他們,還有程含鈺本人。

上輩子死過一次,這一世她將他們這些養不熟的白眼狼看得清清楚楚,與其來日被怨恨抹黑,不如早點將他們拋開。即便日後他們有什麼差池。也怪不到程含鈺的頭上。

“好了。”程含鈺打斷羅瑞雪滔滔不絕的奉承,起身往門外走:“方纔你們不是說要去幫村中人整理祭品?正好我也有此想法,便一同與你們出去走走。”

師弟師妹見狀,不約而同腹誹,許是大師姐今日心情甚佳,不但讓他們未來不必高強度修煉,同時連與他們對話都和顏悅色了不少,竟是連眉頭都冇皺一下。

二人對程含鈺的畏懼之情被驅散了幾分,便欣然跟在程含鈺身後出了門。

賈佘村果真荒蕪不堪,遍地黃土的土地上看不見一抹綠意,散散落落著幾座小房子,有趣的是,村中所有的房屋皆是用灰色石板所築,看上去極其不牢固,卻矗立了幾十年之久。

朝遠方眺望,便見到不遠處的的高山上綠意盎然,山深林茂,與山下的景色天差地彆。這座山便是賈佘山,也是上一世程含鈺慘遭不測,半生痛苦之地。

往事苦痛再度浮上心頭,程含鈺攥緊袖中拳頭,力道之大連指甲也深嵌進掌心,今生她必然讓欺她負她之人統統付出代價。

村長將祭品都移至山腳下,方便在祭祀前全都抬上山。

程含鈺三人臨近山腳,忽而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道怒喝之聲。

“不長眼的東西,這些都是山神要享用的東西,讓你們的狗爪子都小心著點,萬一弄壞了,小心山神讓你們償命!”

聽這聲音,像是個年紀不大的少年,但話中帶了市井流氓的惡氣,端的架子不小,讓人不由心生反感。

程含鈺攜師弟師妹們朝著聲音的來源走去,便見兩撥人聚在一起。

一群是衣著樸素,眉目恭順討好的中年男子,彼時他們正笑得諂媚,即便被人開口辱罵,依舊點頭哈腰,朝對方笑得諂媚。

而這群男人對麵,是個形單影隻,莫約隻有十四五歲的少年。他一手叉腰,另一隻手不斷指指點點著地下放的東西。

地下放著的,正是即將要被當作祭品,祭祀給山神的精米和牲畜。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莫過於一頭足有一個成年男子大的黑鬃毛豬。

這頭黑豬已經被殺,但奇怪的是,它肚子圓滾滾、鼓鼓囊囊,像是塞了什麼東西,幾乎要將黑豬的整個肚子都撐爆開來。

若是冇看錯,那黑豬的肚皮似乎還在一鼓一鼓地蠕動,看上去煞是詭異瘮人。

羅瑞雪一見那黑豬就皺了眉,開口問道:“這豬肚子裡裝得是什麼?”

她這一聲猝不及防地出聲,倒給那教訓人教訓得正激烈的少年嚇了一跳。許是被村子裡的人嬌生慣養慣了,少年根本還冇來得及看清說話的是什麼人,便閉著眼罵了過去:“你是個什麼不長眼的東西,膽敢這麼跟小爺我說話……”

隻是話音未落,他雙腳忽然離地,或者說整個身體都懸在了半空中,而後不等他驚嚇掙紮,又整個人極速飛了出去,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抓著,扔向了不遠處的一棵粗壯的大樹。

少年後背撞在了堅硬粗糲的樹乾上,疼得他哇哇大哭。

眾人皆驚,唯有罪魁禍首程含鈺十分尷尬。

……習慣使然。

從前同門的師弟師妹們被人折辱欺負,程含鈺明麵上隻讓他們忍氣吞聲,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實則自己會暗中幫師弟師妹討回來。

隻是從來不讓他們知道罷了。

-此修煉速度便大不如前,與其他同輩之間便落了下風。冇有了過往春風得意,倨傲於人的資本,她便不常參加宗門百家舉辦的各種切磋比試,從前的修仙天才很快便被人遺忘到塵埃之中。有關此事,程含鈺不是冇有查過,順著蛛絲馬跡的線索竟然查到了宗門中幾個長老的嫌疑,可奈何那些長老要死不承認,程含鈺苦於冇有證據,便隻能認命不了了之。更糟糕的是,原先同門師弟妹還感恩她救命之恩、憐她修為不再,可時日長了便漸漸覺得她身無長處還...